第5章

沿街都是几丈高的悬铃木。有灯笼落下一树的光，照亮寂静的夜。

林嘉兰还没走出十丈远，就听到马车的轱辘声。

抬头望去，有一辆马车正在风雪中缓缓行驶过来。

定是江岫白。

林嘉兰呼吸一紧，看着越来越近的马车竟没有动。

天太冷了，她的脚僵住了，等她回过神，马车已经停在她面前。

马车内有人沉声：“齐伯，怎么了。”

“大公子，道上有人。”

帘子被打起，林嘉兰就那么仰面看着男人。

尽管早前已经见过，可再次见到这张面容，林嘉兰还是忍不住呼吸一窒。

惊为天人。

江岫白已经从马车内走下来，朝她微微颔首：“林三小姐。”

林嘉兰确定她与江岫白今生还未见过，但他直接点名她的身份也未曾疑惑。

“表哥。”林嘉兰垂头低声。

实在是她羞窘的开不了口，这个表隔了十万八千里，林嘉兰外祖母是江家旁支的表小姐，不知隔了多少代。

她和他之间，连丝毫血缘也无。

这声表哥，叫的她心生形秽。

也不知上一辈子，自己得知与江岫白隔了那么多代，是怎么叫出这声表哥的。

反正她现在羞愧的面堂子都烧了起来。

江岫白听到这声表哥一顿。目光落在面前的小姑娘头上。

小姑娘垂着头，江岫白第一印象就是，她有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然后落在她的脸上。

小姑娘肌肤莹白，站在灯火下，白里透红，像剥出来的上好的虾。

江岫白无端摩挲了一下手指。

“这么晚了，可是在等我？”

他没应她这声表哥，林嘉兰也不恼，只是有些羞惭，想到二哥的伤，忙不迭的点头。

“听闻林二公子因马受惊跌下马背，三小姐此时不在府中守着？”

“我来，正是因为此事。”林嘉兰提着裙裾跪下：“求大公子救我哥哥。”

那人迎着光，宛若神祇，林嘉兰眼睛因为光线**泛出泪花。

江岫白并未扶她，反而笑着道：“三小姐说笑了，江某并不懂艺术。况且陛下遣了太医院数十位太医前往为二公子诊治，相信二公子很快就会痊愈。”

“三小姐还是回去守着二公子罢。”

说完，江岫白就要回身上马车。

林嘉兰攥住他的衣袖，一字一顿：“聚一堂。”

江岫白转身，脸上依旧是淡淡的笑，可眼神中却流露出寒意：“你看到了什么？”

林嘉兰不明白江岫白为什么反应那么大，摇了摇头道：“看到二公子为人诊治。”

“还有呢？”江岫白目光紧紧锁着她。

“没有了。”前世，她只是听人说，江岫白在为贫穷的人诊治，仅此而已，难道还有其它吗？

“我的确会医术。”江岫白低头看向林嘉兰拽着他衣袖的手。

林嘉兰很自觉的松开了。

听他道：“三小姐可知道，世界上没有白吃的午餐。你想要得到什么，必将拿另一件东西去换。三小姐可曾听懂？”

原来是要酬劳，林嘉兰松了口气，高高在上的神祇仿佛落下尘埃，泯然众人。

她点了点头，“大公子且说，但凡嘉兰有的，家中有的定将双手奉上。”

江岫白看了她半响，不知在想些什么：“我义诊时还需要一位跑腿。”

原倒是为了义诊，是她狭隘了，还以为江岫白要金银财物。也是江家底蕴深厚，又怎会在意这点钱财。林嘉兰脸又红了起来，大公子果然高义。

是她上一世经历了人心的坏，所以这一世，下意识把所有人往坏处想。

却不曾想，这世上，却有大义的人。

“由大公子差遣。”

“嗯。”他淡淡从喉咙中闷出一声，好在隔得近，林嘉兰听到了，这才卸了一口气。

然后对她嘱咐道：“不得将医治之事传出。”

“为何？”救人治病不是好事吗？

江岫白但笑不语。

林嘉兰也没再问，只是轻声道：“那我需要将人遣退？”

江岫白望着她，那眼神仿佛在说，那是你自己的事。

“我进去一趟。”

“大公子。”她喊住他：“大公子一会儿可否直接到林家角门。”

毕竟她来找江岫白有不少人看到，要是被看到她与江岫白一同归家，再加上林嘉遇不经太医诊治就痊愈，联系起来，定会想到江岫白。

他没回，只听到小姑娘期期艾艾道：“大公子会来的对吗？”

江岫白一瞬间想到了他曾经养过的猫。

他转头：“要是我不来，三小姐可还会来？”

林嘉兰点头，自然会！

为了二哥的腿。她会缠到江岫白答应。

可她刚点完头，江岫白就进了马车。

一路上，林嘉兰又是担心又是希望。

担心的是万一江岫白哄骗他不来如何是好。

一面是，曾经药王都能从阎王那里抢人，江岫白医术在他之上，治哥哥的腿应该是轻而易举吧。

一会儿又懊恼自己为什么要喊出那声羞耻的表哥，那对江岫白来说委实是亵渎，他指不定会如何看她。

两辈子的脸都在那声套近乎的表哥上丢尽了！

林嘉兰仰躺在马车的软榻上唉声叹气，把春桃春兰都看呆了。

小姐分明和她们说她困了，所以要回去，可现在看小姐的精神，怎么是个困字可言？

行至半路，林嘉兰又叫她和春兰去城中最好的医馆回春堂和百药馆，不计代价，就算砸门也要把最好的医师请来。

她和春兰摸不清小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照做了。

“找到了春桃来湘妃馆寻我，春兰去府中角门等着，一旦有人寻我，就派人来通知我，在我未回来之前，记得不得让任何人接近客人。”

虽然安置院中不妥，虽然盛京对女性没那般苛刻，可男女之防还在。

但请至旁出亦是不妥。思来想去，林嘉兰还是决定放下男女之防，虽然，江岫白也在她名单中，可那人毕竟名声在外，江家确实护得住林家，可难度也不是一般的大。

林嘉兰还是把第一目标放在宋时宴身上。

两人面面相觑，湘妃馆乃是京中最著名的小厮馆。专门接待女客。但还是点头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