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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国旧舞

亡国旧舞 雀舌 著

连载中 陆渊贺朗 亡国

更新时间:2023-07-02 13:20:35
成为陆渊皇后的第三个月,陆渊灭了我的母国。我后位被废,进入冷宫,成为供人取乐的舞姬。陆渊以为我会服软。而我却侥幸逃出了牢笼。疾风猎猎的戈壁滩上,我拿剑指向陆渊:「我的夫君,是你的敌人贺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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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和亲敌国

万籁俱寂,烛火摇曳。

我跪坐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服侍陆渊脱靴洗脚。

眼前的男人酒气熏天,双颊绯红,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正不屑地俯视着我。

“啊!”

一旁捧着熏香侍候的侍女惊叫了一声。

银盆被踢翻,混着珍贵草药的浴汤溅了我一身。

“皇后,你的手太粗糙了些。”

陆渊俯下身,阴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妾身有罪。”

我立刻往后撤了几步,头重重磕在地上。

“哦,皇后何罪之有?”

陆渊蹲下来,一只手捏起了我的下巴,表情玩味。

我回避了他的眼神,吩咐侍女再准备一份浴汤。

“不必。”

陆渊转身倚在榻上,”庭娑女子向来喜欢舞枪弄棒,孤怎忍责怪皇后。”

庭娑,是我的母国。

来到周国之前,我是庭娑王众多的公主之一。

不受宠,但自由自在。

如果不是庭娑多年积弱没落,我不会嫁给陆渊。

也不会受这份委屈。

母国的弱小让我在周国无依无靠。

许是那些年在庭娑做质子受了气,陆渊惯来找我麻烦。

担着和亲公主的名头,我不得不逆来顺受。

只是不知这样无赖的陛下,被朝堂上梗顽不化的老臣们看到会作何想。

陆渊没有停留多久,便有太监来报信,”沈妃心疼病犯了。”

“明日田猎,皇后定要赏脸陪孤。”

扔下这句话,陆渊便匆匆离开。

我卸了力歇在榻上,侍女忙前忙后收拾残局。

陆渊,有什么招你尽管使出来。

我接着。

陆渊登上皇位不过两三个月,田猎是他笼络权臣贵族的好机会。

只是没想到他会邀我同去。

入周国皇宫以后陆渊处处冷落我,重要的宴会从不曾带我出席。

周国朝政之事我知之甚少。

也对,这是敌国公主该有的待遇。

庭娑和周国,绝不会因为一个小小的和亲公主维持多久的安宁。

何况陆渊从来都是野心勃勃。

只有这一点,我比谁都清楚。

田猎在禁苑,我在侍女的指引下寻到地点时,陆渊早已坐在看台上多时。

陪在他身边的是光彩照人的沈妃。

“姐姐这身果然飒爽,不愧是庭娑来的女子。”

沈妃丹唇轻启,娇音袅袅,丝毫没有起身行礼的意思。

沈妃的父亲是权倾朝野的沈相,辅佐陆渊登基的不二功臣。

她将我视为抢走皇后之位的仇敌,我不能再得罪她。

我身着猎装,毕恭毕敬地候在陆渊身侧。

陆渊转头瞟了我一眼,起身巡视台下整装待发的猎队。

猎队聚集了来自周国权贵氏族的青年才俊,个个骑高头大马,神采奕奕。

曾几何时,庭娑也有这等时光。

早知今日,那时我便该狠狠欺辱陆渊。

想到这,我不禁无声苦笑。

当真是世事无常。

狩猎开始后猎队散入林中。

难得出来透口气,我将箭囊封装在马背上,独自骑马探入深处。

周国没有庭娑的大漠和草原,多的是细腻的林泽山水,和沈妃一样,精雕细琢。

“嗖!”

身后一支飞箭穿过草丛而来。

我勒马不及,当机立断跃下马背滚到一旁。

马后腿受袭,嘶吼一声跑没了影。

陆渊骑马靠近,跟在他旁边的有四五个世家子弟。

“皇后的御马之术退了不少。”

陆渊居高临下,嘴角带着一抹得逞的笑意,跟纨绔子弟别无二致。

“多谢陛下关心。”

我从草丛中抬起头,强装镇定地拂去肩上的杂草烂叶。

左脚踝上传来的锥心之痛让我止不住微颤。

“皇后若不嫌弃请上臣的马。”

一旁的沈荣翻身下马,伸出小臂欲供我倚扶。

“大胆!皇后向来矫健擅武,何须你献殷勤。”

不等我出口拒绝,陆渊狠狠地瞪视了沈荣一眼。

“陛下......”沈荣还想说什么,被陆渊狠戾的眼神生生瞪了回去。

“麻烦沈将军了。”

我话一出,围在一旁的人都愣了一下。

陆渊显然也没有料到我的反应,一时惊诧无语。

我伸手搭在沈荣着护甲的铁臂上,作势让沈荣搀扶我起身。

陆渊看着沈荣将我慢慢搀起,神情悻悻地勒马转身离去。

将我从草丛中扶起,沈荣才发现死死嵌在我左脚的捕兽夹。

“阿舞......”沈荣看着我的伤腿,眼中全是怜惜。

“没事......好在这夹子小,没断了我的腿。”

我咬紧了后槽牙,强颜欢笑,安慰沈荣。

沈荣总是这样,心软善良,别人受伤他也跟着落泪。

在庭娑的六年,他流的泪珠比大漠上的星星还多。

沈荣掰断夹子,撕下衣角将我受伤的小腿包扎好。

他要为我寻御医,被我拒绝了。

我不想陆渊看我的笑话。

陆渊在前面走走停停,有意无意地慢了许多,身旁的世家子弟也配合着他的步伐。

将我扶上马后,沈荣牵马跟上陆渊。

“阿荣,陛下是不是变了。”

“......”

沈荣没有回答。

我望着陆渊的身影,思绪万千。

当年作为质子被送到庭娑的陆渊,年龄比我还小一岁,却性情阴沉,身旁跟着爱哭的沈荣。

那时我母妃离世,我们一个孤儿公主,一个敌国质子,一个哭包小跟班,全靠着庭娑大将军爱子,贺朗的庇护,才在遥远的大漠宫廷角落,有了一个小小的栖身之所。

我们跟在贺朗身后的六年,是庭娑最辉煌的六年,也是庭娑由盛转衰的六年。

直到陆渊回国,他从一个被送往敌国的质子,一步步登上帝位,其中历经了什么......

“阿渊,或许我从未看懂过你。”

庭娑覆灭了。

得知消息时,周国朝堂上下已经欢庆了半月。

宫廷晚宴上,我坐在陆渊身旁,斟酒的手微微颤抖。

礼官开始宣读战功名录时,众人的目光全部落在我的身上。

仿佛在等一出好戏。

“臣妾,敬陛下。”

我双手捧起酒杯,在陆渊阴鸷的注目下一饮而尽。

酒水入喉,一股强烈的甜涩味道涌入口鼻。

玉浆,庭娑的名酒。

在这之前,陆渊忌讳一切来自庭娑的东西。

庭娑王为我陪嫁的仆侍、珠宝锦缎和香料美酒都被他拦在宫门之外。

礼官声如洪钟,每宣唱一段战功殿内就会掀起一阵欢声吹捧。

“姐姐?”

美酒醉人,一阵娇声将我唤醒。

“姐姐可是不愿献舞?”

我放下酒杯,沈妃正探头朝向这边,面露难色地看着我。

她的眼睛很圆很亮,眼尾点了红色的花钿,显得既天真又无辜。

这让我想起贺朗送我的金花鼠。

“陛下雄才大略,开疆拓土,普天同庆。”

沈妃起身靠近,步态婀娜。

“姐姐这时候怎么吝啬起自己拿手的戎狄之舞来了?”

额头一阵冰凉,淡金色的玉浆液顺流模糊了视线,眼中一阵刺痛。

“哎呀,姐姐莫怪!”沈妃扔掉玉杯,双手掩面,惊慌又从容地回到坐席。

我顾不上许多,一动不动望着端坐中央的陆渊。

他目视堂下,看着百官欢饮,一言不发地听礼官宣功。

仿佛眼前之事与他无关。

但我在乎的不是这个,也无心去看沈妃得意的嘴脸。

我第一次如此迫切想要陆渊回应我,哪怕只是一个眼神。

他知道我在担心什么。

战功录中的敌国俘将中,没有贺朗的名字。

礼官宣毕,陆渊终于侧身看我。

他眼神平静,脸上毫无波澜,让我找不到任何的蛛丝马迹。

“皇后,是否来一舞?”

堂下哗然声止,沈荣也坐在其中。

对战庭娑,沈荣战功赫赫,成了周国的英雄。

他欲说些什么,被我摇头制止。

“臣妾献丑了。”

鼓笛响起,我立在大堂中央,摆好起舞姿势......

衣袂上沾了玉浆的酒气,甜涩的气味萦绕在周身,让人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

传说庭娑古时有一位来自远方的美丽王妃。

王妃身有奇香,一舞便引蝶无数。

王妃与情人私奔时不甚被流沙吞没,殒身之地化成一片花海绿洲。

“你就是我眼里的王妃,不,是花海绿洲。”

贺朗讲这个故事时正双手捧脸,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

“无聊。”我将空空如也的酒囊扔到贺朗的怀中。

“花再香哪有酒香,嗝!”

“再说了谁是花海?本公主要说也得是酒囊,阿渊说的那叫什么来着?哦,酒囊饭袋!”

现在想来,我那时的话真是可笑。

可贺朗没笑,反而认真起来。

我好像记得,他说要做酒鬼。

鼓点犹如骤雨,我随之忘情起舞。

起、转、跃、落。

烈酒灼心,殿堂之内,觥筹交错之间,周围的一切化作虚幻的光影。

意识消弭之际,

沈妃尖利的叫声响起。

“血!”

“你要是酒囊,那我就做缠在你身边的酒鬼。”

贺朗,你言而无信。

再次醒来,已是深夜,我躺在寝宫。

头痛欲裂,一股强烈的恶心涌上胸口。

“拿水来。”

无人回应。

如今我成了亡国公主,连人也使唤不动了。

腿上的伤口已被重新包扎,伤口处渗出的血还未全干。

我慢慢挪到几案,不慎将杯盏碰落在地。

抬头时,正对上陆渊深邃无光的眼睛。

我再次低头,却被陆渊狠狠攥住了手腕。

“你为什么不告诉孤?”

我这时才看到他眼中微微掀起一丝波澜。

“陛下想知道什么?”

不久之前我还是一条摇尾乞怜的狗,现在我却心如枯木。

我静静地望着陆渊,看着他脸上的愤怒、痛苦、讥讽,看他极力克制的可笑表情。

良久,陆渊松了手,语气淡然,”你以前只叫我阿渊。”

“多久以前?”

多久以前呢?五年前还是六年前?

那时我和贺朗身后常常跟着两个讨饭的小乞丐。

一个沉默寡言,一个胆小懦弱。

贺朗不仅打仗厉害,书也读得多。

他知道这是两个来自周国的客人,也知道父王不懂待客之道。

他告诉我要扶弱助人,做个君子公主,尽到地主之谊。

于是,我收了两个小弟,唯一的阿嬷也成了三人的阿嬷。

陆渊,你该感谢贺朗。

“阿舞,你变了。”

陆渊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抬眸,看到他的眼神突然变得柔和起来。

他跪坐在地上,慢慢靠近,一只手轻抚我的脸颊。

恍惚间,我看到不再层层设防的那个少年阿渊。

那个夏日午后,遭人欺辱后躲起来偷偷哭泣的阿渊。

陆渊,你也变了。

你的眼神中不止哀伤,还有疲惫、算计。

你终究不再是那个少年。

而我也不再是那个在贺朗庇护下,单纯、快乐的公主。

陆渊将我抱到榻上,

我能听到他沉稳的呼吸,也能感到他躁动的心跳。

几年不见,他不再是那个瘦弱不堪的质子。

陆渊将我圈在怀中,他的胸膛很硬,我突然感到一丝恐惧。

像是遇到野狼的猎物。

如果他想,他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将我扼杀。

脖颈处一片温热,陆渊托着我的脸颊从后面吻过来,

一直到我的唇角,他停了下来。

一双无辜的眼睛注视着我面孔,似乎在确认什么。

他的另一只手臂将我紧紧箍在胸前,让我动弹不得。

我闭上双眼,让自己不去面对这样的审视。

陆渊的手臂有了一丝松懈,紧接着开始扯掉我肩上的披帛。

“阿......阿渊”

我奋力转身推开了陆渊。

他呆住,眼神凝滞了一瞬。

紧接着我被陆渊翻身压在下面,他将头埋进我的左肩,许久未曾出声。

“阿渊......”

我松了口气,看着他微微发颤的肩头。

陆渊,你得偿所愿,成了一国之君,可否能成全我呢?

我慢慢起身,陆渊卸了力气,随我坐起来。

“阿渊,可否告诉我......”

陆渊的眼神变得警觉,烛火映在他墨色的瞳孔中,跳跃不安。

下一秒,他表情木然,语气冷漠,”你想知道什么?”

“贺朗。”

我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可话未说完,陆渊便抬手打断。

“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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